[苏靖] 风起时(三十)

云露天青:

为了年夜饭怎么吃,萧选和林静爆发了无穷无尽的争吵。“头疼,”萧景禹对弟弟抱怨,“爸爸真是的,妈说往东他就往西,我看,悬了。”

“悬了”意味着什么萧景琰心知肚明,父母的事情儿子如何插手,他抱起八斤,安安静静看新闻。随着高铁的普及,春运一票难求的状况明显改观。萧景禹加入了战团,“老爹老妈,别吵啦,这样,我们出去旅游吧!去斯里兰卡!”于是立刻成为众矢之的,萧选瞪着眼睛拍桌子,“大人说话有小孩插嘴的份?”林静则说,“去什么斯里兰卡,成天就知道出去疯啊跑啊,女朋友带回家来给我看看呀,你们到底还要不要结婚了!”

“我错了,我错了,”萧景禹灰溜溜地败下阵来,“我也没说非去斯里兰卡啊……”

“你怎么不去墨西哥呢!”萧选吼叫。

“去墨西哥,去符拉迪沃斯托克……”萧景禹挨着萧景琰坐下,哀怨地抱头,“哦哟,弟弟,你很轻松嘛,养养猫看看新闻,哦哟,这个总统,大嘴巴的,我不看好他。”

“行啦,管你什么事。”林静想起未来的儿媳妇尚未着落就一头汗,“过了年两家一定要见面了!你要不要去她家?过年了,总不能连个表示都没有!”

萧选和林静统一战线,“就是!没礼貌,出门别说是我萧选的儿子!”

“我在这家混不下去了,”萧景禹仰天长叹,“真的,更年期的男女比老虎都可怕——我要去买烟花爆竹。”他找个借口,“弟你有什么需要的吗?”

萧景琰说,“没有。”八斤听他讲话,就跟着“喵”一声。萧景禹道,“没有,没有我就出门了啊!”然后逃之夭夭,第二天才回来。此时林静还是坚持要去酒楼吃年夜饭,“还议论个什么,人家预定肯定满了。”萧景禹又忍不住插嘴,萧选乐呵呵地瞪他一眼,得意道,“那就在家吃!谁去外面吃,酒楼哪里有家好!你们说是不是?”

 

吵闹中,除夕到了。时间从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。过了年,又长了一岁。认清楚性取向的萧景琰不打算相亲祸害无辜女孩,他开始信命。命运同时间一样,按既定规律走下去。如果命运安排他日后能遇到一个爱人呢,固然好,遇不到,他也可以推脱到命上去——用时下流行的说法讲就是“甩锅”,“有什么办法呢,这都是我的命呀!”

但命运不会轻易地放过他,萧景琰对此有清醒的认知。七点钟,酒已经喝了一轮。萧景禹红着脸拉萧景琰去放爆竹,萧选在中老年微信群拼命发红包抢红包,林静被拉进群,不免也爱上了抢红包的刺激。“真是服了,缺那一块八毛的。”萧景禹拆开一挂五千响鞭炮,“你看看,他俩抢得多带劲!”

“哥,别挂树上。”萧景琰大声说,邻居的鞭炮声震耳欲聋。

“我挂这边儿,没车吧?别飞出去炸了车玻璃。”萧景禹在小花园逛了一圈,“也别炸了这几株月季,老头要跟我拼命的。”

烟花骤然升起,轰然炸裂,万紫千红犹如闪着金光的瀑布。“带劲啊!”萧景禹捂住耳朵,“妈的!我也要放这种!”

鞭炮噼里啪啦,宛如喷火的红蛇。“好啦。”萧景禹对满地的红色纸屑相当满意,“走,不晓得老妈抢到多少,咱家里,数她手气最好!”

“我手气最差。”萧景琰道。

“大过年的少胡说八道。”萧景禹掏出手机,“新春快乐。”

萧景琰的手机立时震了一下。他没加过几个群,都是学生工作需要,还有一两个同学群,屏蔽了,从不发言。萧景禹发了个红包,“这么大方?”

“嗐,才一百零八,祝老弟新年发财。”

“给我嫂子发了多少?”

“一三一四!”

萧景琰竖起大拇指,“大哥厉害。”

“你嫂子先发给我的,五二零呢,甜不甜,她怎么能这么甜。”萧景禹合不拢嘴,“我们明年就结婚。”

“带回来嘛,妈不是说想见见嫂子。”

“主要是,我们准备丁克,我怕妈对她有意见。”

“妈连我都忍了,丁克算不了什么。”

萧景禹顿时噎住,“呃……不是,这不一回事!”

萧景琰拉住哥哥的手,萧景禹的手温热干燥,这是他的长兄,他最敬爱的大哥,“无论如何,哥,我都祝福你们。”

“好好好,我知道。”萧景禹笑了,“你不要想太多,有什么大不了的?哎,你给我当伴郎,你嫂子说了,你身板直,穿西装最好看了。”

兄弟二人说说走走,讨论草坪婚礼。附近商人多,鞭炮声连绵不绝,不断有烟花点亮半个天空。“新闻里不是说因为雾霾,市民自发拒绝烟花爆竹嘛!”萧景禹踩着鞭炮碎屑,“哪有!”

“过年,图个吉利。”萧景琰很看得开,“一年就一次。”

“也对啊,图个吉利。你嫂子说,民俗都是古代人民的智慧,有讲究的。就比如说吧,这个窗花,剪出来贴窗户上,”萧景禹煞有介事,“咱妈剪了那么多,老头子就跟她作对,买了好多那种塑料纸的窗花,你见过没,靠静电黏玻璃上,我快笑死了……”

萧景琰等着萧景禹解释贴窗花的由来,萧景禹乐不可支,“我半夜里听见哗啦哗啦响,吓一跳,迷迷瞪瞪的爬起来,还以为是猫捣蛋,找了一圈儿才发现、才发现——”

说笑戛然而止,萧景禹目瞪口呆,“啊?”

萧景琰也呆住了。今年暖冬,天气预报,过年期间,气温平稳。他只穿了件长外套——兄长和嫂子送他的,配那个六万多块名牌包的高档货。穿过蒙蒙的硝烟,他看到一个高瘦的人影立在门边,脚边立着旅行箱。梅长苏神情憔悴,见到他,忽然露出一种惊喜和愧疚交织的复杂的表情。

“景琰,”梅长苏向前一步,“新年快乐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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